陈橙橙

【百年孤独】泥土、蚯蚓和墙皮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丽贝卡和那个符合一切世俗定义的完美夫婿一起落入幸福糖浆的热腾腾、黏糊糊的时刻,她依旧不会忘记啃食泥土、蚯蚓和墙皮的那些深夜。她对奇怪又无法消化食物的渴望从未终止,这些渴望只是偶尔被掩埋,比如被钢琴上跳跃的手指、明亮的下午、轻快的舞步和绿呢西装;偶尔,这些渴望会寻找到另一种表达方式,比如何塞·阿尔卡蒂奥,那个壮如小塔般在吊床栖息的男人,她的哥哥,皮肤上刺青密布无有缝隙,在午睡后的庭院里她主动贴紧这些刺青,在他的吊床上像乘船出海一样漂泊起伏。

她刚刚来到马孔多时和赶赴此地的路上,耳朵贴住装着父母骨殖的袋子听那没有间断的咔哒声,睁大眼睛,手指用力在墙面和泥地抠抓,只为此后可以舔舐到尝出饱腹感。她需要被什么东西填满,她说不清楚,只是依循本能追寻。是这些被手指摸索又握住的东西给了她一点安全和满足,这是只为味蕾和肠胃而做的普通食物无法供给的,就像那个会手风琴、钢琴和新式舞蹈,让所有女人都无法拒绝的英俊玩具商皮埃特罗一样对她的焦虑和热望无能为力。

她固执又小心地偷偷支配自己的渴望,恋爱、交友、争斗和吃土共舞,热烈与孤寂并存,像秋日里干到泛白的天空下的一团火焰,在荒没的原野上漫无目的地疯狂燃烧。直到她名义上的哥哥,何塞·阿尔卡蒂奥归家,纹身绚丽,眼神灼烫。他可以揽过一条街的女人大笑,用掰手腕胜过一个镇子的男人,寄居于家中又孤身住进吊床。他对自己的需求有着堪称透彻的坚定,坚定着无所畏惧,包括在全家人午睡而他把妹妹拉上吊床的时刻。

后来,这张吊床变成了一间小屋,住着她和何塞·阿尔卡蒂奥。他们彻夜狂欢,尖叫声让邻居无法入眠,直到阿尔卡蒂奥倒在地上,鲜xue汩汩从右耳开始流淌蜿蜒整个马孔多,经过秋海棠长廊停至母亲乌尔苏拉脚边。后来这间小屋没有了何塞·阿尔卡蒂奥,住着她和一个老女仆。她望着女仆干枯的面庞,坚定不移保护她的双眼,继续吃土。后来,小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但是,她还有泥土,蚯蚓和墙皮。这些,触手可及,可以依存,永恒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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